猫-L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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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叶 民国AU】惊梦(54)

青年将军韩文清 vs 昆曲名旦叶不修

前文在合集里~~

本回提要:会乐府、两籍神仙,梨园四部弦管。


-以下正文-

[三月海棠]

 

传习所在北平照样吃喝不愁,只不过是佣人少了,多数洒扫收拾的活儿学徒们自己承担起来,这倒也不打紧,唯一不足的是这下真的无处登台了。

北平自打西太后好上了西皮,昆曲就衰微到几乎无人请雅戏。这会儿恰逢战乱,更是鲜少人请戏了。至于时兴起来的剧院,根本没有请昆班的。

喻文州也不知道叶修是怎么推脱掉家里安排给他的工厂里的事情,只知道这水泥楼里还没有断水断电,断米断粮,看来还算是太平。

孩子们便闷头在水泥楼里按部就班地练戏。

过年的时候叶修被叫回去了几天,大年初五回来的时候叶母也跟着到了水泥楼里,吃的用的带回来一车。叶母不懂昆曲,平日里甚至几乎不看戏,能和喻文州他们聊得上的也只有她和韩老夫人认识这一件事。叶母待了一上午,午饭前离开了水泥楼,走之前拉着叶修的手:“这里清苦,你自己注意身体。”

 

是年元宵佳节恰遇立春。叶修通过在天桥认识的梨园会馆的一位京剧经理七拐八弯地找来了个唱堂会的活儿。传习所上下从初五开始忙活到十四,待元宵一早,传习所徒步赶到了那位金局长家中。

这是位满清遗老,说是皇亲,却是远亲,这家老太爷是个所谓中堂,本就是个虚职,皇帝被赶出了紫禁城,他们家更是慌忙改了姓。不过他家中长子是个长袖善舞之人,竟让他在北平又谋得了一官半职,做着铁路局的事情,一路混到了副局长,家底渐渐又厚实起来。

这位副局长开口则改革,闭口则革命,反封反儒、批驳自家老祖宗不遗余力。他们家老爷子元宵节想要听戏,副局长说西太后喜欢西皮,我们就不能听京戏,还是听水磨调吧。于是从梨园会馆的火经理那里打听了有一个昆戏班子北上,请到了传习所。

叶修跟喻文州大概说了这家的情况,书生意气的喻文州本大不想去,可想着此处不同山东,叶家也不同于韩家,并不会隔三差五地请戏,这群孩子如若长久不上台,恐怕熟手也变生了,想至此,便勉强答应。

 

金局长为显清廉,从他们家的“王府”中搬了出来,一家老小此时住在一处还算宽敞的四进四合院里。院落并不算奢靡,寿宴又需男宾女客分别摆席,留给传习所的地方便有些拥挤。他们因此不得铺张搭戏台,只是选了一处较大的院落,摆上方桌官椅,设了出将入相,简而易之。

传习所一早进去准备,搬道具、换行头、化妆面,二十几个人忙得四脚朝天。

叶修答应了父母,在北平绝不抛头露脸登台唱戏,便决定在台下充当司鼓。

那位金局长为显得自己有“革命精神”,早先便通知了他们不让他们演承应戏,只要是西太后喜欢的,一出也不能用。叶修他们心里嘀咕,咱们如何得知太后喜欢什么,但嘴上还是应下,安排了些才子佳人戏。那金局长请昆曲班不过是附庸风雅,并不懂戏,只听叶修一顿胡吹,说这些定然是那位老太后不喜的,便欣然同意了。

其实叶修不过是为了讨巧,才子佳人戏教得最多,排演起来轻车熟路,孩子们上场也就不容易怯场。

就在传习所忙碌的时候,金局长来了后台,一脸笑意,笔挺的中山装,服帖的发丝,文质彬彬的金丝边眼镜。

几个旦角儿行头换了一半,还穿着水衣,见有外人进来,一时有些局促。

喻文州迎了过去,客套了几句。

金局长笑笑:“在下从未见过后台情景,想来见识见识,不想唐突诸位了。”说完,他转身往外走去。一边,又回头看了眼。

这一眼,让包荣兴对这人登时有些反感,下意识地将乔一帆拉到了身后。

那人出去之后,叶修看了眼正在给黄少天勾脸的喻文州。喻文州摇摇头:“唉……第一场戏就碰上这么一位……”

叶修招了招手,叫乔一帆到身边来:“你瞧出来了没?”

已是小春香打扮的一帆点点头。

“唱完就回后台,打赏也让你喻师哥去领。”叶修说完,给小春香正了正头面。

一帆聪明,但也太老实。

倒是黄少天凑了过来:“叶师兄放心,还有我呢。”黄少天这两年蹿了点个儿,终于有些像他真实的年纪了,虽然嘴上依然没谱,内里却是稳当了不少。

喻文州也安慰了一帆一句:“不怕,这里毕竟是北平。”

叶修笑笑,理了理长衫,罩了件袄子,往外走去:“都精神着点儿,别在北平的第一出戏就演砸了啊!”

叶修坐到程师父一起,加上几个会乐器的小师弟,凑齐了丝竹鼓板。

程师父刚擦好笛子,见叶修出来了,便低声问了句:“叶老板,今儿就劳驾您司鼓了?”

“反正不能上台,司鼓也挺好!”叶修擦了擦鼓面,在架子上放好了响板,然后笑着嘀咕了一句,“好久不弄这个,千万别生疏。”

程师父接道:“叶老板过谦了。”他是见过叶修的乐器底子的,几乎没有不会的,比起一般戏班里的师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别说这几个临时凑数的小家伙了。

叶修和程师父他们合了几遍,金家便有人出来传戏了。

 

程师父向候场的喻文州点头示意,曲笛声缓缓起,热场的小生小旦上了台。几折下来,台下宾客有些躁动起来。

喻文州向程师父示意,程师父便转了调,喻文州的柳梦梅上了台。

“怎么才唱了几句喻师兄就上台了?”乔一帆回头问黄少天。

黄少天笑笑:“师兄说他们压不住场。”其实是喻文州想着让旦角戏少一些,少招惹那金副局长。

台上拾画叫画一出,震撼全场,金家老爷子虽然喜欢京戏,却也觉出了昆曲极美极好,看得笑开了颜:“老大啊,这位老板有些意思。”

喻文州下了台,回头对黄少天道:“你今天就好好唱一出杜丽娘吧,穆桂英就砍了。”

黄少天老大不情愿,还是吐吐舌头,答应了。

黄少天瞧了瞧水银镜子里的自己,玩笑道:“我扮相不比一帆好看?”

“是是是,你最好看!”喻文州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快把行头都理好!”

“一帆,你反串的武旦我也去掉了,你就留一出《寻梦》。”喻文州又对乔一帆道。

原本给乔一帆安排了贴旦、闺门旦和武旦,为的是让他多上场练练,结果刚刚被那金某人一眼看得喻文州立刻删了他的戏。

 

午饭的时候叶修起身往里走,却被金局长拦了下来,绕了一圈客气话,他才道:“刚刚那位小春香怎么还没上场啊?听说他是叶老板高徒,怎么不多上台磨练磨练呢?”

叶修笑笑,这位金局长只知道他是传习所管事的,却不知他就是传说中的叶老板:“是是是,金局长说得是。”

“喻老板呢?”金局长皱皱眉头,觉得叶修不管事,客套了两句,便找喻文州。

“喻老板在后台呢,给孩子们说戏,后台乱,过会儿我叫他和孩子们去给老爷子请安。”叶修脸上堆着笑,心里早将他骂了个透。

叶修插科打诨,一步也不让金局长再踏进后台。金局长无奈于伸手不打笑面人,随口应付了几句,也就吃饭去了。

“金局长,您好走!”叶修笑嘻嘻地送走金局长,回头对捂着嘴冲他竖大拇指的程师父说道,“咱俩也到后台歇歇,外头怪冷的。”

程师父拿着笛子起身往里走:“这人看着光鲜,怎么那么一副猴急样儿啊?”

“嘿,就这孙子样儿还爱新觉罗家的呢……”叶修低声嘀咕了一句。

程师父摇摇头:“世风日下。”

叶修却寻思着,这哪是世风日下,咱们这一行,谁不遇上这些懊糟事儿啊?大约是在山东被保护得太周到了,都忘了梨园行不过是下九流的营生。在北平,叶家虽是大门大户,比韩家树大根深,可明面上叶老终究已经退居二线,不涉政务,叶家父子不过是生意人,真要出点儿什么事,不好出面,还未必有韩文清那个地头蛇来得可靠。

 

下午的戏台上终于有了乔一帆的身影,他饰演的春香在黄少天扮演的杜丽娘身边合作了一出《寻梦》。即便是没怎么听过水磨调的人,也都知道这出戏,金家人交头接耳地评论起来,纷纷说比京戏多了些精致委婉,也很好听。叶修他们自然听不到这些评价,只看到了金局长眼神的变化,不禁恶寒。

喻文州翩翩君子,下了台却文绉绉地骂了句:“衣冠禽兽。”

叶修正好走进后台,看见喻文州在骂人,不由地笑了出声。

叶修拿了杯冷茶,灌进了嘴里:“茶歇。”

一边的师弟还没来得及添热水,傻傻地提着开水愣在半道上。

叶修回头看见那孩子,笑道:“师兄渴急了,凉的也好喝!”

那孩子缩缩脖子,把热水灌进了壶里,低着头跑了。

叶修回头看着难得动怒的喻文州,笑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动气,伤身体。”叶修点了支烟,

喻文州看着叶修一脸淡然处之的样子,疑惑道:“师兄有何妙计?”

“妙计没有,别怕他就行!他还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叶修抽了口烟,“剩下几场戏照常演。”叶修回头看了眼在换红娘的红色水裙的乔一帆,心里笑道,这孩子那么内向,换上贴旦的行头怎么那么俏皮可爱。

一帆回头看见叶修正盯着自己,不解地望过去。

叶修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你那折杜丽娘照样上。少天,过会儿给一帆搭一个春香。”

已经打算卸妆的黄少天听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笑笑:“得令!”

 

两三场戏之后,黄少天踏脚叉腰踩着活泼的台步走了个圆场,对着乔一帆扮演的杜丽娘道:“啊,小姐,你身子乏了,歇息片时,我去看看老夫人再来。”

杜丽娘叹道:“默地游春转,小试宜春面。春啊,得和你两留连,春去如何遣?咳,恁般天气,好困人也。”

丽娘困倦入梦。

这两人小姐与丫头对换,这金局长竟然不查,盯着下台的春香,疑惑地问身边的人:“这个小丫头戏就那么少?”

他身边有个稍懂昆曲的人,低声对他道:“这一折春香的戏的确不多。”

那金局长叹了一声,觉得有些可惜,却又看着台上的杜丽娘有些面熟……

他身边那个姨娘看出了他的花花肠子,便捂着嘴巧笑道:“老爷,现在台上唱杜丽娘的孩子,就是下午第一折里唱春香的孩子呀。”

金局长这才认出,掩饰尴尬地笑笑:“原来如此,这孩子倒是全才。”

台上一折完了,喻文州他们安排了一出热闹戏压大轴,算是完成了一天的戏。

金家实在不怎么懂昆戏,也没人点戏,便如此打赏了。

 

众人回到后台,便有管家来请,说是要扮演了杜丽娘和春香的老板,前去领赏。

叶修伸手让乔一帆和黄少天都坐下,拍拍喻文州的肩膀:“走走,咱俩去。”

喻文州不知他有何良策,但也觉得让两个小旦去的确不妥,不如他这个所长出面来得冠冕堂皇些。

管家本想要阻拦,却见叶修笑着道:“走吧,等见着金局长我自有话说。”

管家不好意思强阻,便不言语跟着他一起去见金局长。

金某人见着来者是一个小生和一个长袍马褂的乐师,便有些不高兴,咬着牙阴阳怪气道:“怎么我的面子请不来两位旦角老板?”

叶修也不应他,自顾自地打了声招呼:“金局长,今儿这戏不知您看得还好吗?”

“嗯。”金局长的脸色愈发阴冷起来。

叶修他们都知道大清朝的时候,这些王公贵族多有流连“像姑”之中的,现下政府虽然明令禁止,但北平的戏子之中兼做“像姑”的,却不在少数。所以他们一进北平,就对这群孩子三令五申,绝不可做出逾越之举。传习所的孩子们都老实并没这心思,可他们也不能躲在家中不出,终究不能躲过这歪风邪气。

叶修满脸堆笑,和金局长打了一圈太极。

金局长终于不耐烦了,怒喝道:“你不要说这些漂亮的场面话!我不过是想见见两位小老板!”

叶修也笑:“是是,不过咱们传习所规定了这些孩子不能自己来领赏,这也是怕他们年纪轻轻心浮气躁了。”

“我非要见呢?”金局长语气不善。

“哦哦,那我们倒也不能拦着。”叶修一脸的难为,“唉,我们给韩将军家里唱了几年的堂会,也没破过规矩……”

叶修故意低声嘀咕,作势往外慢悠悠踱去。

金局长却忽然竖起了耳朵:“等等,你说的韩将军是韩文清?”

“是啊,说起来咱们这班子都是他一手建起来的。”叶修故意说得含糊。

金局长是个见风使舵的,张大帅颓势已现,他早就想要多留条后路,正在接触南边。韩文清作为南投的军阀,他一直觉得这是个极好的突破口,因此无数次设法联系,派去的人皆在张新杰那里碰了软钉子。

金局长此刻听叶修这么说,便猜测这是韩文清养的家班,也胡乱联想,以为韩文清一支要到北平来了。他态度立时柔和了很多,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

叶修刻意说得不明不白,让他误解。

喻文州忍住笑,看着金局长表情千变万化。终于,金局长虽仍然是将信将疑,但抱着万万不能得罪韩将军的人的心态,客气地请了他们二人去花厅吃寿宴。

叶修见好就收,以免他又回过味来,客气道别,拉着喻文州就往外跑。

 

传习所的孩子有些连妆容也没卸,便匆匆上了牛车,往京郊跑去。

上了车,叶修才舒了口气,笑道:“这算是得罪了第一个,咱们以后可别坐火车了。”

喻文州笑笑:“师兄方才可是英勇。”

“就是把韩大将军卖了,不大好。”叶修又笑笑,北平有北平的麻烦,不能信口胡诌,不能拿叶家出来当挡箭牌,只好劳驾不在场的韩文清客串一下。

喻文州从入梨园行来就分别在孙家和韩家的庇护下,又是不多几年成了名角儿,在孙家便是想写剧本写剧本,想要告假也没人来管,到了韩文清那儿,也没吃什么苦。到了北平,紫禁城外,天子脚下,皇宫都见着了,却头一回真真切切地感到戏子之卑微。

叶修看着喻文州的表情,笑笑,这位师弟虽有小诸葛之称,可终究是书生意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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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