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叶 民国AU】惊梦(50)
青年将军韩文清 vs 昆曲名旦叶不修
前文在合集里~~
本回提要：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以下正文-
[秣陵秋]
三日的大戏演完，宾客各归其位。
老夫人想留传习所多住几日，叶修和喻文州却都不肯，小住了两三日也就回别馆了。
韩文清和张新杰预备着要南下，出发前林敬言再三请求韩文清把他那一百壮士带去傍身，苏浙那边，到底是青帮的地盘，让这些人跟着，方便些。
“你在这里也正是用人的时候，让他们留在你身边吧。”韩文清摆摆手。
林敬言若离了这百人团，恐怕也是束手束脚，韩文清不肯。
张新杰鲜有表情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无奈，当时去江南之前，最早去打点的就是林敬言，为的是他的青帮势力，而调林敬言回山东，是因为他这些年在此地积攒下来的漕帮关系。
“这里你收一收，还是到江南来帮我。”韩文清直言不讳。
林敬言混惯了黑道，直觉地感到丢地盘不是很让人爽快，但他相信韩文清的远见，点头应了：“军座在南方保重。”
韩文清点点头，让他们二人散了。
他独自站在书房里，透过玻璃窗，看着后院的戏台。那座靓丽的红色东方建筑在墨绿色的仲夏之中显得尤为突出。这一年来，他不断在后院中将繁华堆叠，却无闲暇观赏院中景致，此时静下心来观之，大为佩服张新杰的眼光和闲情雅趣，自叹弗如。
韩文清对文人雅事生活起居有些不拘小节，唯独对昆曲有些牵挂。这和孙哲平那家伙恰恰相反。想至此，他又有些牵挂远处身处险境的老友。
天空忽然被一道闪电划破，接着是一阵雷鸣。
夏日的阵雨来去匆匆，韩文清不以为意，雨滴落下时，他伸手关掉了窗户。
屋子里闷热起来。
韩文清下了楼去，看见孙姨正在往小厨房搬东西，她年事已高，佝偻着背，显得很吃力。
“怎么不叫人帮忙？”韩文清伸手拿了孙姨肩上的东西，连他这样的身板都是一趔趄。
“哪能好叫大少爷搬东西的啦？”孙姨吴侬软语，虽然惊讶，却是柔声细气的。
“我来吧。”韩文清提了提袋子，“搬去哪儿？”
“放在那个土灶旁边就好了。”孙姨拗不过韩文清，只好在前面开路。
韩文清放下了那袋重物：“以后有那么重的东西叫那几个小子帮忙就好了。”
“我请人特地从苏北带过来的好大米，大少爷到我们小厨房来吃饭的时候，我就用这个米，特别糯。”孙姨一边将米缸打开，一边自己要动手倒米。
韩文清又接了过来，把米倒进了缸里。
孙姨原本一直跟着韩文清生母住在小别墅里，伺候起居。那位小姐烧炭之前，心疼这位从小把她带大的老家人，特意派她去韩公馆办事，不肯伤她性命。
孙姨看看韩文清的眉眼霸气英武的确是继承了老将军，可英俊的无关却多少有大小姐的影子，叹了口气：“大少爷，回去休息吧，我看侬书房亮了一晚上的灯了。”
韩文清点点头，往外走。
孙姨跟着大小姐一起到了韩家，还和韩家原先的管家结了亲，当了一段时间的大嬷嬷。只可惜那位孙管家死得早，娘亲又不舍得让她出去，便又留在身边了，从管家娘姨变回了伙房娘姨，她也很知足，说只要能陪着大小姐和小少爷就好了。小时候，那位只知道唱戏不知柴米油盐的娘亲几乎不管韩文清，孙姨就真的像他外婆一样，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虽然到了六岁迎来了分离，韩文清却总觉得和这位娘姨很亲。
韩文清折返：“孙姨，我在小房间里躺躺。”
“好的呀，我去铺床。”孙姨笑着要去铺床。
在军营里自己做惯了的韩文清拦住了她：“我自己来就好，军队里都是我自己弄的。”
孙姨笑笑，还是跟着进去帮忙：“大少爷，上次跟侬一道吃饭的就是叶老板啊？”
“是。”韩文清抖开床单，铺在床上。
“大少爷到底手长脚长的，一下子就铺上去了。”孙姨笑笑，“我去看第三天的戏了呀，叶老板和台底下一点也不像，台上做戏就像是个大小姐。”
韩文清一时恍惚，手上顿了顿。
“大少爷，我们小姐那时候跟着人家学戏，扮上相了我还是一眼能看出来，小小的脸盘，细细长长的眼睛……”孙姨说着默默抹起了眼泪，“太太真的太宠小姐了，她要学戏就让她学，她死活要嫁给你爹当小的时候啊，我们太太都气昏过去了……”
人老话多，孙姨开始絮絮叨叨讲着以前的事，说，韩文清小时候就不爱笑，五岁的时候上私塾，居然为打抱不平和比他大了两三岁的孩子打了一架，把人家打得鼻青眼肿，自己也挂了彩。韩文清听着便笑了。
“大少爷，侬不要笑呀，那一次我真的吓死了！”孙姨拍拍胸口，表示当年有多么惊吓，“大少爷，侬好不要怪我们大小姐了伐啦？”
韩文清叹了口气：“孙姨，我没有怪过她……”只是，无法爱一个母亲那样爱她。
孙姨又开始说他小时候的事，两人明明只相处了六个年头，却仿佛有无数的故事可以回忆。
韩文清就端坐在床沿，静静地听着。
孙姨看到桌上的座钟指向了十点，才意识到自己又啰嗦了，抱歉地退了出去。
韩文清卧倒在单人床上，迷迷糊糊地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细碎的梦境中有一个清晰的声音，用着软糯的吴侬软语，哼着一首江南的童谣。
“正月初一吃圆子，二月里放鸽子，三月清明去买青团子……”
梦里，还有一个清脆的童声，在跟着念：“四月蚕宝宝上山结茧子，五月端午吃粽子，六月里摇扇子……”
梦里沉默了，梦境中的沉默带来了一片毫无色彩的画面，一个身着旗袍的女子手握折扇，唱着一曲水磨调，曲调却是柳梦梅。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则为你如花美眷……
那边厢，又有个身着旗袍的女子翩翩走来，眼中含着笑意。
韩文清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梦里的曲调犹然。
醒来他才发觉，天还没亮。
韩文清和张新杰在那日天亮之后给老夫人磕了头便离开了，和谁都没再打招呼。直到他们出了城，却在城外的茶肆楼上看到了叶修。
韩文清让卫兵停了车，上了楼。
“昨日尹管家来讲韩将军会从此地路过。”叶修见韩文清上楼，笑道，“本来不欲打扰，没想到将军眼力好。”
韩文清虽上了楼，却并不知道要和叶修说什么，最终只说了句：“我敬叶老板一杯茶吧。”
两人以茶代酒，对饮一杯。
“韩将军一路保重！”叶修抱了抱拳。
韩文清放下茶杯：“保重。”
叶修看着韩文清的背影，消失在茶肆，出现在黄土路上，又消失在地平线。叶修摇了摇头，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包子，你的点心都吃完了没？”
在旁边桌子上啃着肉包子的包荣兴回头看了看叶修，咬下了最后一口，拍拍手：“哦，师兄，咱们走吧！”
叶修摸了摸韩文清用过的空茶杯，拿起又放下，最终空着手，离开了茶肆。
包荣兴吐吐舌头，跟着大步流星的叶修走了出去。
“包子，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叶修回头对他道。
包荣兴果然有问题：“师兄，咱们大清老早地赶到城外来，就是为了给韩将军送行啊？”
“是啊。”
“他不回来了么？”包荣兴不解。
叶修拍拍包荣兴的肩膀，答非所问：“回去，咱们要排一出新戏。”
“又有新戏啊？”包荣兴立刻忘了刚才的问题，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新戏上面。
“不过这部戏里没有你的份。”叶修笑笑，两人一同上了林敬言特意安排的车。
透过车窗，只见树上的叶子轻轻地飘落下来。
“夏天就要过去了呢！”包荣兴看着窗外的落叶，渐红的枫，嬉笑道。
“秋天来了你为什么那么高兴？”叶修笑问。
“什么季节我都很高兴啊！秋天为什么要不高兴？”包荣兴多少有些晚熟，这种晚熟却让他总是高高兴兴的。
这一瞬叶修有些羡慕包荣兴。
他很想告诉这个傻小子：并不是韩文清不会再回来，而是传习所是时候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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