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叶 民国AU】惊梦(53)
青年将军韩文清 vs 昆曲名旦叶不修
新年第一更,周末愉快!
前文在合集里~~
本回提要:横流将到桃根渡,一叶轻航买未曾。
-以下正文-
[夜行船]
为了低调,林敬言特意以商船的名义载的传习所,手续有些繁复。船在海上漂泊了好几日才靠了天津港,转了陆路。
到了天津距离北平便不远了,用了一日安排好了车马装好了箱笼,出发后不消一日,众人便安全抵达北平。
刚入城,叶秋已带了几个家丁来迎接。
叶家在北平虽根深蒂固,却并未置豪宅,家人不过在一个四合院中度日,所以传习所自然被安排在了别处。
叶秋开了几辆洋车,将一行并林敬言等三十多人带到了京郊的工业区。纺织厂边上有一幢给技术人员住的小楼,被叶秋清理了出来,打扫干净了让他们入住。
众人抵达的时候,老赵立刻迎了出来,一同的还有此地给他们做饭的刘妈,以及在两个帮佣。叶家用的下人极为精简,这四人之中两个年纪轻的帮佣都是生面孔。
“大少爷,您可回来了,路上辛苦了。”
叶秋不让林敬言他们再做体力活儿,请了他们去屋里休息喝茶,让跟来的叶家家丁开始帮忙搬箱子。
叶修和喻文州便和大些的学徒一起帮忙,装卸清点,忙得不亦乐乎。林敬言他们坐了半日也撸起袖子出来帮忙。
等一切安顿妥当,已是傍晚,刘妈她们做好的饭菜香飘了出来。
传习所在北平的第一顿饭,喻文州和叶修甚至司笛程师父却都不在。他们三人以及林敬言一同跟着叶秋去了叶宅。
这楼虽然收拾得干净妥帖,可相较于韩家的别馆那栋价值不菲的小洋楼来,还是略显局促,最别扭的是这本是技术员的宿舍,并没怎么装修,水泥墙面裸露,在寒冬腊月之中多少有些阴冷。
餐桌上十几个孩子闷声不响地吃饭,跟着林敬言一起来的几个兵士得到林敬言不准出去闲逛的命令也觉得意兴阑珊,随便吃了几口,纷纷回屋休息了。
餐厅里,十九个孩子忽然不知哪一个叹了口气,随之,呜呜地哭了起来,那孩子是因为和曾家两个孩子玩得好,这次曾家兄弟却没跟来,他一时觉得寂寞,哭了起来。只是这一哭不要紧,其余的孩子竟也陆陆续续跟着哭了起来。
坐在餐桌边的吴妈起身一个个地劝,劝好了这个又哭了那个。
听见哭声刘妈从厨房跑了过来,吴妈便同她讲,孩子们新到陌生环境,熟悉的大人们又不在,有些怕了。刘妈也加入了劝解的队伍,只是孩子们仿佛有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个传染两个,继续呜咽。哭着哭着连回屋的兵士们都回到了餐厅里,那几个混过江湖的更不会哄孩子,只能看着他们哭。
几个大些的本都没有哭,可乔一帆心思细,见大家哭了,心里也有些凄凉,一个个都是没妈的孩子,说话也红了眼睛。
包荣兴见了,慌忙劝他:“这是怎么了?一帆,你别哭啊!你不还有我呢么?咱们哥俩总在一处!”
幸好还有个黄少天,平日里再不着调,这时候倒有些大人的沉稳,大声说了句:“在这里同在山东是一样的,咱们还是照样学戏,喻师兄、叶师兄都在,有什么可担心的?都别哭了!将来还都想不想成角儿了?哭哑了嗓子可就成不了角儿了!”
黄少天自己还是个小孩样子,哄起小孩来倒还有一套。
餐厅里渐渐安静了。
黄少天安排几个大的孩子帮忙收拾碗筷,小的几个则被吴妈领进了屋,擦脸去。
传习所是吃了冬至饺子才出发的,等抵达北平,西历的元旦已过了。那晚饭桌上,叶父通过叶秋之口讲了些“新闻”,诸如蒋公与宋家三小姐在上海完婚还恢复了北伐军总司令的职务,广州那边发动了起义,桂系与粤系又开了战,汪某人逃亡法兰西等等等等。听得叶修和喻文州都皱起了眉头。
喻文州和叶修回去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个没精打采眼睛红肿的样子,找了黄少天过来问。黄少天便把事情大致说了说。
叶修点了支烟:“都还小呢!”
这么小的年纪四处漂泊,即便吃饱穿暖,心里多半是没着落的。
林敬言看着这些孩子,回头问二人道:“剩下的这些都是孤儿?”
“基本上是。”也有父母去世的,也有家里没钱养活不愿意接回去的,总之都是无家可归的。
喻文州把人都召集到一块儿,柔声安慰了几句。叶修却没安慰,只说了句好好学着,学成了就好了。可学成了,真能变好?他自己也不能确定。
跟来的叶秋等两人说完了,对叶修说了句,明天歇一日,我来接他们去市集里瞧瞧,吃点儿京城小吃。
叶修见孩子们一个个眼睛发光,便暗示了喻文州一下。喻文州点头应允了。
等叶秋回去了,叶修挥手招了包荣兴过去,包荣兴以为他们忙忘了,结果叶修还是如约考了他的《扫秦》。这家伙虽然底子差,这几日苦练倒也见长。叶修指出了些错处,也不休息了,给他开小灶。
“师兄,我明儿能跟着出去玩么?”包荣兴唱了无数遍之后,忽然贼忒兮兮地笑笑,问道。
“你就为了这个今晚才那么卖力的啊?”叶修笑笑,忙活了一晚上,这才意识到已是深夜,“去休息吧,明儿还早起呢!”
“那我到底能不能去玩儿嘛?”
“不能,你明儿在家打扫卫生!”叶修摇摇头,这家伙怎么那么不开窍。
“嘿嘿,我知道了。”包荣兴看着叶修的表情,终于明白了,哼着得胜归来的调子,回去休息了。
林敬言本想将传习所送到了北平就立刻回去,可是叶家父母无论如何要招待他们一下,不肯放他们离开。
次日,林敬言几人便跟着叶秋一起进了城。
叶秋直接带着他们去了故宫博物院,孩子们一听要去紫禁城要上金銮殿,一个个兴奋了起来,等瞧见红墙金瓦的时候,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真大!”
“真气派!”
由午门入殿,过了金水桥巍峨的太和殿伫立在前方。林敬言也是第一回见着紫禁城,不免感慨了一番,孩子们更是兴奋地东奔西跑。
叶秋带着他们沿着中轴线一座座宫殿走过去,还一边给孩子们说说历史故事。孩子们恍惚,就像是叶修师兄变亲切了一样。
喻文州便揶揄叶修:“你们兄弟二人,性格怎么天差地别?”
叶修撇撇嘴,本想点支烟,可看看四周的木建筑,又把烟塞回了口袋。唱了十年的戏,公侯将相王孙贵族都扮演过,倒还真是头一回进这金銮殿。北平还叫北京的时候,那位皇帝还住在宫殿里头呢。
“皇帝被赶出紫禁城,也就每两年的事儿。”林敬言低声道,“这两年的日子当着二十年……不,两百年一般地在过。”
叶修看着包荣兴和几个调皮的竟在空旷的地方唱起了大戏手舞足蹈,眼看就要演起来了,赶紧挥手让他们安静下来:“你们这是来参观宫殿的,不是让你们来拆宫殿的。”
过了三大殿,后头的殿堂竟然有些破败了,人也少了下去,喻文州疑惑地看看叶秋,问是怎么了,叶秋便小声解释:“政府南迁,钱也就跟着走了,张大帅也不关心这个,谁还会来管这前朝院落啊!”
喻文州点点头,心里有些可惜。
叶修适时问了那群调皮捣蛋的饿不饿,玩儿累了的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喊饿。
叶修大笑,让叶秋带着孩子们出了故宫。在美食的诱惑下,那群小子不再关心巍峨宫城,嬉笑打闹着往打牙祭的地方跑去。林敬言他们几个不好意思继续跟着混吃混喝,便说要去后海逛逛去,自个儿解决饭茬儿。
叶修他们便领着学徒,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隆福寺大街而去,这条街和外头有一种不一样的悠闲,卖鸟儿卖花儿的,收古董卖家具的。他们正赶上了春节前最后一波的热闹,孩子们东瞧瞧西看看,还有的拿出了攒的零钱要买这买那。
乔一帆在一管笛子面前站住了脚。
包荣兴左右手拿着吃食走了过去,瞟了一眼那管别人用过的旧笛子,便对乔一帆道:“旧的有什么可看的?走,我给你买个新的去!”
乔一帆也没解释,只笑他:“你攒的那些零票子都不够买一管这样的旧笛子的。”
这笛子虽是旧的,却是好的,制作十分考究,之前的主人用得也小心。可惜乔一帆身上也没多少钱,虽说喜欢,但也只好低头走过去了。包荣兴见他不开心,硬塞了他一个蜜麻花儿:“我花我自己的钱买的,给你。”
乔一帆笑着接过来,咬了一口:“真甜。”
叶修给小的几个买完糖葫芦,走去了那个乐器铺,请摊主将那管笛子取了下来,细细瞧了瞧,问了价钱,略微地讨价还价,觉得价钱合适了,便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叶秋。叶秋会意,拿钱结账。
叶修接过笛子,随后又塞给了叶秋,低声道:“藏好,别让那小子看见。”
身着西装的叶秋哭笑不得:“我这一身怎么藏?要不掖在你长袍里吧!”
叶修耍赖地笑笑:“兄弟间,说这些干嘛?”
叶秋无奈,让跟着的下人收了起来。
这日人虽不少,但并非庙会,有的铺子开着,有的已经回老家过年去了,但丝毫不会妨碍众人的兴头,一群人逛得惬意热闹,孩子们这也想要那也想尝,虽说平日里不敢放肆,师兄们在也不能任性,可叶秋却是看见什么就给买什么。叶修阻止了一两下,叶秋却说几个零嘴吃不穷他,于是乎叶修回报了他一个白眼。传习所一路从西往东吃过去,炸酱面、炒肝、焦圈、面茶、糖耳朵、驴打滚……等到了隆庆堂,一个个都已经拍着肚子说吃不下了。
虽说如此,已经订好的大餐还是如流水一般送了上来,哭着喊着说吃不下的孩子们见着各种从没吃过的好吃的,又胡吃海塞了一通。
喻文州忍无可忍地说了他们几句,却被叶修拍了拍大腿,最终也由着他们去了。
餐桌上,黄少天和包荣兴闹成一团,乔一帆笑到趴在了桌上。
叶秋笑着回头看看淡定吃饭的叶修:“你不管管?”
“前阵子我们几个人紧张兮兮的,他们说是不懂,但看着也跟着紧张,也该让他们松快松快了。”叶修低声说道,“这群孩子一次次地离乡背井,任谁都不会安心的。就今天一天,让他们逍遥一下。”
叶秋给自己沏了一杯香片,看着那群孩子继续闹腾:“你大侄子前几日会叫爸爸了。”
“哟,小孩子长得真快!”叶修笑笑,“今儿这些是你自个儿的私房钱?”
“是啊,我怎敢动官中的钱……”叶秋抿了一口茶,茶叶一般,他皱皱眉头,转开话题又道,“对了,小萍又怀上了。”
“哟,二少爷身子骨不错啊!”叶修也给自己沏了一杯香片。
叶秋笑笑:“这话你也就敢跟我说说。要是让咱爸听到了,家法伺候。”
“我说什么了我?”叶修笑笑,“得了,叶经理,您先给结个账吧。”
叶秋挥手找了小二来结账。
喻文州见状起身让已经坐没坐相打打闹闹的学徒们都坐好了:“都抹干净嘴,站起来谢谢二少爷!”
学徒们纷纷站起身来,向叶秋道了谢。
喻文州点点头,又说了句:“下午照常分班练习!”
叶修笑笑:“果然是个恶婆婆!”
众人离开了隆庆堂,上了叶秋安排好的洋车。疯玩了一天的孩子们刚上车不久,就一个个地睡得东倒西歪了。
等回到水泥楼里,那群孩子也没了生疏感,一个个又来了精神闹哄哄起来。
叶秋让人将那管笛子交给了叶修,跟众人告了别,回去了。
敏感细致的乔一帆早看见叶修藏了那管笛子,希冀地偷瞄了好几回。叶修偏不着急,站在一边收拾他的行头。喻文州让学徒们回屋继续收拾行李箱笼,收拾完了的才准歇午觉,其实他是怕这群孩子积食。
叶修挂好了行头,一边烫衣服,一边叫了乔一帆过来帮忙。
乔一帆怯生生地不敢问,只低着头帮忙。
直到那一排的行头都烫好了,挂齐了,叶修才笑笑道:“你的性子啊,就是太腼腆了。”说完,取出了那管笛子,递到了一帆手里。
乔一帆眉眼终于舒展开来,接了过去,道了声谢。
包荣兴瞧见了,嬉皮笑脸地凑到叶修面前,讪笑道:“师兄,有没有给我的呀?”
“美得你,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
“我就那几件破衣裳,三下五除二!”包荣兴拍拍胸脯。
“那还不帮师弟们去收拾去!”叶修笑着拍了包荣兴的脑袋,忽然发现他因为上蹿下跳跑热了,脱得上身精光,“包子,衣服穿好!”
“嘿嘿!”包荣兴笑笑,去找衣服披挂了。
喻文州还是给他们留了些时间午休,屋子里虽是水泥围城,却是加了暖气片,烧着隔壁工厂的锅炉,昼夜不停,犹如盛夏。
趁着孩子们午睡,叶修、喻文州和林敬言坐在底楼说话,林敬言不是读书人,说话直来直往,略微分析了天下局势,南北二分,韩家南投,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叶修和喻文州都表示能理解韩家难处,因此才主动离开。
林敬言抱拳谢了谢二人:“我们兄弟几个今日便要离开北平。”
叶修他们知道他是不放心老夫人那里,便点头道:“林将军一路小心。”
叶修在林敬言上楼之后,点了一支烟,直到卷烟烧尽,也没再说一句话。桌上的三五牌座钟敲了三下,喻文州上楼去叫了孩子们下楼来拍曲。
傍晚,传习所还在天井中拍曲,林敬言带着他的弟兄以及吴妈,前来告辞。叶修他们不好多留,便送了他们一程。
“你们坐什么车?”叶修问。
“早上已请二少爷帮忙安排了两辆汽车,在工厂外头等着,送我们到码头。”林敬言答道。
“哟……看来是我考虑不周了。”叶修摇摇头,虽然不想当这个东道主,可北平毕竟是他的地界,安排车马的事情最终都是劳烦了叶秋。
“叶老板言重了……车就在前面,二位不必再送了。”林敬言又抱了抱拳,“保重!”
叶修拿了一封信,委托林敬言交给韩文清,然后也一抱拳,道了声珍重。
看着载着林敬言的车子开远了,叶修才有了种已经不在鲁地的实感。
喻文州看着又下意识地掏出了卷烟的叶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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