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叶 民国AU】惊梦(51)
青年将军韩文清 vs 昆曲名旦叶不修
前文在合集里~~
本回提要：正当离乱世，莫说艳阳天。
-以下正文-
[清江引]
那日茶肆送行后，叶修又开始拉着喻文州和司笛师父没日没夜地给《怜香伴》定调，写工尺谱，编身段儿，忙得不亦乐乎。
很快，传习所所有的生旦都忙碌了起来，在叶修的编排下，这出戏仅有一生两旦三个角色。
叶修和喻文州都说自己不出演了，想让孩子们多上台，可老夫人传话说他们两人无论如何要演一折，于是这些生旦都为了这三个角色两折戏拼了命。整个传习所大约都看出了这世外桃源的日子不久矣，只有包荣兴毫无察觉，依然那样没心没肺地该吃吃该喝喝。
“包荣兴，你怎么那么心宽？”黄少天看见正跟着旦角班拍曲，忍不住念叨他。
“怎么了，这出戏没有丑角儿，还不准我跟着哼哼旦角儿啊？”
黄少天笑话他：“你这五大三粗的样子，唱李逵倒有人信，唱什么花旦呀？”
包荣兴挠挠头：“黄毛你说得有理，我去生班瞧瞧去！”
叶修正在指导乔一帆，见黄少天和包荣兴斗嘴斗得热闹，刚想去阻止，结果包荣兴这个缺心眼儿的自己吵不过偃旗息鼓，又跑去生班旁听去了。叶修也是哭笑不得。
此时，传习所外有人求见叶老板。
“是谁？”
“两个穿西装的老板。”回报的小师弟也不知来者何人。
叶修穿着那一身洗淡了的长袍，往外走去，便看见身着西服的唐柔和另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叶修猜测那位大约是女老板陈果，上次见到时两人赴的是老夫人的内眷之约，穿的是女装，此时男装倒有些英气。
叶修让一帆去倒茶，将二人迎入客厅之内。
两人也不客套，寒暄一番之后便进入正题。韩文明的夫人特意找了她们，提及传习所可能会离开的事情。陈果说传习所若有意南下，可以去杭州投奔她们。陈果是个爽直之人，可说及“投奔”之事，还是委婉了一下，随后笑笑。
叶修听得明白，看看陈果和一旁一脸期盼的唐柔，笑道：“如果有一日我带着这些孩子南下，一定去杭城拜访陈老板。”
陈果没明白，回头看看唐柔，唐柔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陈果才意识到这是被婉拒了。
虽说如此，她还是热情地留了个陈家银号的号牌，说是别的帮不上，到了陈家的银号，提些银元应急还是可以的，牌子上写着壹仟元，指的应是银元，这礼着实有些重了。
叶修知道陈果并非大富大贵，只是因其女儿身在商界才有些异类留下了名号，便不肯收。谁想这陈果大大咧咧，将那号牌又塞了回去。
叶修见她的确动气了，便也不再推辞，收了下来。
陈果见叶修收下了，才放下心来又喝了杯茶，闲聊了一会儿才走。
走到门口，陈果忽对唐柔道：“这位叶老板，和咱们杭州城里的那位叶老板，还真有点像呢。”
唐柔笑道：“以前总听你说叶老板如何如何，原来也没见过真人啊？”
“那位叶老板在孙府里待着，我怎么见得着？！”陈果吐吐舌头，“我只见过路上卖的洋片儿，画师勾的叶老板，感觉哪里不大像。”
唐柔捂着嘴笑：“他大约就是你一直在念叨的那位叶老板。”
“啊？真的？”陈果一脸诧异。
唐柔又笑：“上次我去后台找他，他提到过他以前在杭州孙家班的事。”
“你你你！不早告诉我！我还以为这是韩家的家班呢！”陈果气呼呼，可她真的错怪唐柔了，个中缘由她也不知道，“一千银元哪里够，简直是侮辱了叶老板啊！不行，我要回去！”
“果果，咱们走吧。”唐柔摇摇头。
陈果气馁地妥协了，往外走去：“没想到孙家倒了他还没放弃昆曲……希望他哪天真的能回到杭州来。”
大半月后，传习所对于《怜香伴》折子戏的排演终于进入了尾声。
叶修派人去跟老夫人说了此事，老夫人叹了口气，转头对尹管家道：“好好安排吧。”老夫人特意给传习所每一个孩子定做了秋冬衣裳两套。
传习所再次入府，天已入秋。
即便不上台的孩子也一并入了韩府，穿着新制的秋装，精神抖擞欢欢喜喜，一路上还互相埋怨，之前是谁说要离开山东的，都是胡说，你看，这不是又来唱大戏了么？
叶修走在前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倒是喻文州伸手揉了揉那几个孩子的脑袋：“今儿不上台，也要好好跟着几位师兄学习。”
“是。”
黄少天看看喻文州，又看看那几个孩子，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
喻文州一眼瞧见，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想太多，把今天的戏演好。”
黄少天点点头，不再伤秋，只说些戏里的事情。
乔一帆和卢瀚在第一第二折里饰演剧中两位旦角儿，叶修和黄少天则在最后一折中饰演崔笺云与曹语花。第一折里的小生也是个学徒，喻文州则从第二折起开始演范介夫。叶修本都不想上台了，奈何老夫人说无论如何也请他唱一折，他才安排下了第三折。
乔一帆头一次演正旦，紧张得不得了，倒是年纪更小的卢瀚文胆子大些，还和黄少天嬉笑。
喻文州一边帮卢瀚文套上行头，一边看着他已经不会再踩着裙摆了，感慨了一句：“这小子也长高了。”
“嗯，再下去比少天还高了。”叶修走过，笑道。
黄少天一边给自己贴花钿，一边嘟嘟嘴：“叶师兄不厚道。”
众人嬉笑着，喻文州继续给卢瀚文上头面。叶修双手环胸，环顾四周，瞧见包荣兴正在给乔一帆上头面，便笑道：“包子，你这样戴头面，最后一头都是乱稻草了！”
包荣兴顿了顿，傻傻地挠头：“嘿嘿，我看着挺好的。”手上却是乖乖停了下来。
乔一帆终于得以自己伸手去鼓捣那一头的水钻头面。
叶修走了过去，摘下了两支乱了的簪子，帮乔一帆整理好了头面，回头对包荣兴道：“过犹不及，这样就正好。”
包荣兴撇撇嘴，道了两声是。
“包子，你跟着几位师兄弟上台看看都收拾好了没有。”叶修使唤包荣兴。
包荣兴又挠挠头，应了声是。
黄少天已经换好了行头，见包子要上台收拾，赶紧招呼了几个人，跟着一起去了台上。
喻文州看看叶修。
叶修笑笑：“这家伙也够能操心的。”
其实叶修早就外面转过一圈了，让包荣兴出去转转不过是让他别捣乱，顺带学学办事去。
喻文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让卢瀚文也出去走走，暖暖身子，抻抻筋骨。
喻文州开始给自己勾脸：“师兄想往南走？”
“未必。”叶修摇摇头，要是只自己一人，他一定选择往南去，毕竟那里还留着昆曲根脉，可是带着一群孩子，往南何以为继？传习所要是以前的孙家班，一路卖艺养活自己也未必是件难事，昆戏没人听，孙家班还能唱京戏，只是现在传习所里孩子太多了。叶修叹了口气，开始给自己勾眉。
“我想，咱们还是去北边吧。”喻文州起身，拿过叶修手里的眉墨，帮他勾勒眉线，他知道叶修不愿意投奔父兄，这时候说这话的人必须是他喻文州。
叶修一愣，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喻文州手中眉墨也顿了下来：“去北边有去北边的好处。这个班子不能散。”
叶修笑笑：“行行，先去北平吧。”只是想到自己十分可能得去当个厂长经理，不免头痛。
喻文州明白其中艰难，不再逼迫，继续勾眉。
叶修以闭目养神状等他画完了眉毛，笑道：“这出戏好好演。”
喻文州点点头：“最后一场了。”
大厅里，老夫人换了衣服就往戏台去。几位媳妇怕她吹了秋风受凉，前呼后拥地跟了出去。老夫人摆摆手，让他们都等一等。
她坐到看台，请了喻文州和叶修到看台上说两句话。两人来不及更衣，匆匆往看台奔去。
“两位老板不着急，慢些走。”韩老夫人见二人紧步而行，起身说道。
两人问了老夫人安好，分坐左右。
老夫人先是闲话了几句，问了传习所诸人是否安好，天气变凉有没有注意添衣之类。两人分别答了，又问了老夫人身体状况。
“从北平回来，我的身体一天天更好了。”韩老夫人笑笑，“今天这出戏排得仓促，你们尽管放松演就是了，都不必紧张。”
“是。”叶修应了一声。
韩老夫人旁敲侧击地问他们这出戏还会不会复排，如何如何，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倒是叶修直爽：“老夫人，得空来北平看看我母亲。”
老夫人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好孩子，都去忙吧。”
两人回到后台，几个小孩好奇地凑过去，叶修摆摆手：“你们都没事儿干了？快准备去！不上台的今儿都好好看着师兄弟们怎么演的。即便行当不一样，也学学台上应对。”
“是。”学徒们齐齐应了一声。
喻文州过去又说了几句，最后想说这样演大戏的机会不多了，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认真看戏。
叶修回头问了声时间，见已差不多了，便派人去请示尹管家。不一会儿，尹管家亲自过来说了声，老夫人请各位开戏。
大戏开场。这出戏的观众只有韩家一众主仆，并无外人，台上三人一出戏，台下孙姨也被请到席中观赏。她难掩兴奋之情，笑着和边上的小丫头说道：“我这是第二次看叶老板的戏了，可惜这回他只唱最后一折。”
台上乔一帆和卢瀚文已经登台，正演到范介夫新妻崔笺云寺庙中烧香拜佛，偶遇了乡绅家小姐曹语花。
孙姨一边看，一边碎碎念：“这两个大家闺秀怎么都不带丫鬟出门的啦？这样不好的呀！”这其实是叶修故意精简，孙姨却有些不懂，一直絮叨。孙姨身边的小丫头不胜其烦，想要换个位置，却被管事的嬷嬷瞪了一眼，又乖乖地坐下了，继续听孙姨啰嗦。
午休之后，第二折继续上演，孙姨坐下不久，一直找人说着话，可过了会儿却忽然不说话了，只愣愣地盯着台上。
台上演出的是崔笺云设局，使得曹语花得以给范介夫做妾，为的却是自己能与曹语花“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深闺步步相随唱”。
看至这一段，孙姨仿佛明白了什么，也明白了老夫人为什么忽然请她这个早被遗忘的旧人来听戏。老夫人这些年来的刻意回避，韩文清对两位夫人心存芥蒂，韩老将军曾经做出的过激举动，一瞬间都有了解释。戏演完，孙姨愣在原地，泪眼婆娑。这么些年，她总说大小姐想不开，怎么嫁给一个地盘不大的军阀做小。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又为何在这里忍气吞声。
原来大小姐，就是戏里的曹语花啊……可惜，她甚至没有曹语花的幸运，最终落了个自我了结。这一切，竟有如此缘故。
孙姨伸手抹了抹眼泪，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怎么那么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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