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叶 民国AU】惊梦(48)
青年将军韩文清 vs 昆曲名旦叶不修
前文在合集里~~
本回提要：将军的身世。
-以下正文-
[剔银灯]
第二日，张新杰和林敬言都没来。叶修在戏台上盛装登场，也一日未到台下走动。韩文清便独自在八仙桌旁正襟危坐。看他脸色，旁人竟没一个敢靠近。
台上演的是喻文州饰演的书生孙先生与叶修饰演的贾家小姐初见，贾氏一见倾心，却碍于礼教束缚，不敢明言。
看台上韩文明的夫人看着老夫人的表情，笑着问道：“老太太怎么皱着眉头，现在他们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老夫人虽未看过这戏，更没读过剧本，可她慧眼独具，看出了这戏里的苦楚：“唉！没什么没什么，年纪大了，容易胡思乱想。”
第二日的戏多是乐事，贾小姐在此日最后一折与孙先生喜结连理。
台上喻叶二人身着鲜红喜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口中唱的是繁花似锦春意浓郁的词，脸上是幸福美满有情人成眷属的柔情蜜意。
看台上亦是喜气洋洋。这后院之中，唯独知道后文的韩文清，以及看出端倪的韩老夫人皱起了眉头。当日收场后，韩文清直接去了后台。
叶修还未及卸妆，回头看到韩文清，便让正在替他拆头面的乔一帆先去休息。
“今日辛苦了。”韩文清说着，直接上前帮叶修收拾头面。叶修头上是他送的那套泛着光泽的簇新点翠头面。
“虽然只用了几件，已经奢华至极了。”叶修看着镜中描眉涂朱的自己，心中微微地揪了起来，另一套已经用旧了的头面就在桌上放着，紧紧扣着盒盖。
韩文清低眉看了眼那个磨损了的盒子，知道他心结难除，也忽地明白了自己早已生了心魔。
叶修卸去了一头点翠，亲手将头面一一归回原位：“多谢韩将军帮忙，妆面我自己卸就好。”
韩文清站到一边，想起第一次在后台见到叶修的时候，叶修还故意拿孙哲平调戏他，那几句笑话他当了真，孙哲平那家伙也帮着叶修胡闹，令他一度以为叶修和孙哲平……韩文清自嘲地笑笑。只是那时的日子真好，若能回到两年前的夏日，他或许会做出不一样的决定。
叶修从镜子里看到韩文清又在傻笑，便揶揄他：“最近大将军真是笑容可掬啊。”
韩文清又笑：“想到一些旧事……”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情，却恍若隔世。
叶修将豆油在手心温热，抹在脸上，一时那张小脸成了花猫。韩文清是第一次看着他卸妆，又生感慨，真想多看看他不同的样貌，即便是这样一脸糊涂的油彩也是十分可爱。
“韩大将军，劳驾，将那面巾递给我。”
韩文清伸手将雪白的面巾递了过去，看他恢复了男儿容颜。
“就好像看你变了脸。”韩文清说道。
“哟，韩大将军也不是不会开玩笑啊。”叶修擦干了脸，却听得腹中叫唤，“早上到现在没吃过东西，说起来还真有点饿了。”
“先去用餐吧。”韩文清一路将人带到小厨房里。
“怎么不去小餐厅？给我开小灶啊？”叶修笑道。
“是。”韩文清点头，“开小灶。”
韩文清爽快，叶修也不忸怩，和韩文清一起在一张有些斑驳的旧桌子边。
一个从未见过的厨娘端了几碟小菜过来：“大少爷，好久没有到我们小厨房来吃夜饭了呀。”
“最近有点忙。”韩文清难得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孙姨身体还好吗？”
“年级大了，总归有点小毛小病的呀。”孙姨笑道，“不过我们这种做惯粗活的人嘛，身体到底结实些，伐吓的。”
“这两天招待亲友，后厨辛苦了。”韩文清道。
“我就管管小厨房，也没那么忙的。”孙姨脸上依然堆满了笑，“我请大少爷示下哦，明天我好去看看戏伐啦？我看啊么看见过叶老板长什么样子的。”
韩文清看了眼叶修，转头对孙姨笑道：“好，明天忙完，你们小厨房几位也去看看戏吧。”
孙姨笑呵呵地端完了盘子，又递了一壶酒给韩文清：“大少爷，酒要少喝一点的哦！”说完，便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请。”韩文清示意开饭。
叶修便理了理筷子，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多少啊有些甜：“苏州口味。”
“是，这位孙姨是我生母的乳娘，我娘亲是苏州人。”
“那大将军一定是更像韩老将军。”叶修笑道。
“嗯。”韩文清点点头，“我一点儿也不像我娘，我就是太像我父亲了。小时候，我叫她姆妈，我父亲不让，令我必须改口叫姨娘。我说，孙姨、王姨都是姨，我不能叫我姆妈姨娘。后来，我娘亲就病了。一直到去年去世，病都没好。”
叶修理解那所谓的病，其实是癔病。
“小时候还在旧宅，父亲常常不在家，连母亲都常常需要出去应酬，这位夫人寿宴，那位长官得子，她也是一刻不得闲。我娘不喜欢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吃饭，就带着我和文明在餐厅里自己做饭吃。”韩文清空腹喝了几杯酒，开始絮叨。
“她一定手艺极佳。”叶修道。
“不，她不会做饭，都是孙姨在帮忙，孙姨把她宠坏了，十指不沾阳春水。”韩文清惆怅道，“她只是害怕一个人。”
叶修沉默。
“我本该有个妹妹，可是我娘没能将她生下来。父亲或许是为此生气，或许并不是，但他大发雷霆。父亲将娘亲从旧宅搬出去的时候，我已经跟着母亲生活一段日子了。”韩文清又在自己的酒杯里斟满了酒，抬头喝尽，“从此之后，我几乎没去看过她。我们搬至此处，我也就将娘亲搬到了那个小别墅里……逢年过节，我也不肯接她到这里来。在心里面，我大概是恨她的。”
叶修叹了口气，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原来还有这么段渊源。”
“父亲待母亲、父亲待娘亲，都不好。”
叶修第一次听韩文清说自己的身世，称霸一方的大将军，却有如此过往。韩老将军不喜欢他，只希望韩文明能够继承军队。可是韩老夫人却说韩文明还小，让他去学生意，军队的东西半点不肯让他沾。
韩老将军是死于伤后感染，发了几天的烧，只有老夫人贴身照看，混混沌沌几日，连遗言也没能留下。韩文清年纪虽轻，总比才十五岁的韩文明成熟可靠。在韩老夫人的牵线搭桥之下，韩文清认了孙大帅做干爷爷。这一攀亲，韩家不得不承认了韩文清继承军队的合法性，那些想要跳脚的叔伯在孙哲平祖父和父亲的手段下一一俯首称臣。父亲留下的老将陆续被韩文清清走，现在这些兄弟都是跟着他一路过来的生死兄弟。
“庆幸的是文明从未想过跟我争这个一军之主的虚名。”韩文清最后说道，显然，这晚的酒，有些烈。
韩文清这个山大王当得并不容易啊……叶修拿起面前的酒，轻轻呡了一口：“今天怎么换桃花酒了？”
“想喝些甜的。”韩文清一向自制，此时穷灌猛喝，却已醉得厉害。
“没想到韩大将军的酒量也不怎么样嘛。”叶修调笑，站起身来，虽喝了几口酒，却没醉，“我去叫人来扶韩将军回屋。”
叶修还没跨出第一步，就被韩文清扯住了袖子。他愣了愣，今日的韩文清不同往日。
韩文清抬头醉眼朦胧地看着他：“留下来。”
“我去叫人。”叶修拍开了他的手。
叶修在小厨房外头找到了孙姨，她正在擦桌子，哼着江南小调。她见着叶修出来，便迎了上去：“这位长官，我们大少爷吃好了伐？”
“他醉了。”
“哦哟，吃醉酒了啊！”孙姨惊讶道，“上次大少爷吃醉酒还是我们小姐烧炭盆的那一晚，他来我小厨房吃了一晚的酒，我给他端的下酒菜都没肯吃一口。”
“我不是长官。”叶修笑道，“我叫叶修。”
“啊？侬就是叶老板啊？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了喏！”孙姨笑着，还想和他闲聊几句，却忽然想起了小厨房里醉倒的韩文清，“我先进去照顾一下我们大少爷哦。”
孙姨和叶修合力将韩文清扶到小厨房边上的硬板床上。
“放心，这张床只有大少爷会来睡的。”孙姨看出叶修的疑惑，说道。
“哦。”叶修点点头，吃痛地按了按胃部。
“叶老板没吃饱是伐？”
“老毛病了，胃一向不好。”叶修苦笑。
孙姨领着叶修又回到了小厨房，给他端了一碗小米粥：“胃不好要多喝粥，喝酒不行的呀。”
“韩将军的娘亲长什么样？”叶修问道。
孙姨笑笑：“大少爷老长辰光没有提起我家大小姐了……我身边啊，都没又大小姐的照片喏！我们大小姐是特别好看的江南美人，脸盘小小的，眼睛不大，但特别有神，鼻子嘴巴都是小巧的。大少爷刚刚出生的时候我就看着，哪能和我们大小姐一点也不像的啦！后来长大了更不像了，浓眉大眼，凶相得哟。不过不要看他长得凶，人是老好的。”
听着孙姨这段称谓混乱的叙述，叶修笑笑。
孙姨说笑了几句，看着叶修把粥喝完，收走了碗筷：“叶老板，我来照顾大少爷就好了，侬上楼休息吧，明朝我也去看看新戏，饱饱眼福。”
叶修又道了声谢，回到了自己的客房里。
传习所的人也已吃完了晚餐，喻文州带着众人正往客房里走。迎面看见叶修走过来，喻文州便笑着问好：“叶师兄。”
“师兄去哪里开小灶了？”黄少天笑嘻嘻迎上去。
“开小灶？”包荣兴一听这几个字，来了劲，凑上去追问，“吃了什么好吃的？”
叶修从袖子里取出折扇，在包荣兴脑袋上猛敲了一记：“吃饱了就去温功课！包子，明儿要是跟今天一样打磕巴，我就让你去给大伙儿当箱头师傅去！”
“嘿嘿。箱头师傅也挺好，就是那些衣裳我认不全。”包荣兴白天里露了怯，这会儿还嬉皮笑脸死鸭子嘴硬。
叶修笑着拍拍他的脑门：“去休息吧！唱了两天了你不累吗？”
“好像也不大累。”包荣兴真是不知疲倦。
“文州，把昨天讨论的戏对完。”叶修转身对喻文州道。
“师兄。”喻文州摇头，“明日都是重头戏，今晚就不要熬夜了吧？”
“没事，不剩多少了，快点弄完。”叶修挥挥手又叫上了一帆，“一帆，一起，把调子也定一下。”
“不是有司笛师父嘛，怎么还叫一帆啊？”包荣兴“打抱不平”，乔一帆这天演的贴旦，也是忙活了一整日。
叶修又伸手给了包荣兴一个爆栗：“你啊！你自己去玩儿吧。”
黄少天捂着嘴偷笑一边说了句：“师兄们，我先去睡觉了！”
包荣兴这才讪讪道：“那好吧，我找少天去！”
叶修笑笑看着黄少天抱头鼠窜躲着包荣兴的样子，转身进了客房。喻文州无奈跟了进去，乔一帆去取了笛子也进了屋。三人研究《怜香伴》直至午夜，喻文州看乔一帆已经上眼皮直找下眼皮了，才提议改日继续。叶修想着次日还有一整日的戏，便让他们二人回去休息了。
喻文州刚出门，就看见黄少天那小子和包荣兴坐在楼梯上说话，手舞足蹈。两人见着喻文州和乔一帆出来，分别迎了上去，拉着他们又钻进了小餐厅。原来尹管家准备了宵夜。
“叶师兄……”乔一帆问道。
“还劳烦尹管家请人给叶师兄送过去吧。”喻文州对尹管家笑道。
“好的，叶老板。”尹管家应承下来，亲自端了托盘往客房去了。
尹管家敲开房门，见叶修扶额，便问道：“叶老板这是不舒服？”
叶修晚餐时候喝了酒，虽不多，临睡的时候却有些眩晕。
“没事。”叶修摆摆手，笑道，“晚上喝了一口酒，酒量不济，稍稍有些头晕。多谢尹管家这碗水果羹，正好解解酒。”
尹管家放下了托盘。
叶修又问：“韩将军还休息在小厨房里？”
“是，酒还没醒。”管家答道，“已经叫人过去候着了，老爷醒来就有人伺候的。”
“哦哦。”叶修没想到他答得如此详尽，便笑着不再追问。
叶修囫囵吞枣地喝了水果羹，酸酸甜甜，果然是江南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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