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L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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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叶 民国AU】惊梦(11)

青年军阀韩文清 vs 昆曲名旦叶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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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提要:留在霸道总裁身边呗~~

请勿转载~~ 预告一下,下周停更一周,这星期忙到飞起来。(哭……

以下正文:

[九回肠]

 

秋高气爽,院中枫叶如火。洋大夫又来了几回,叶修脸上的过敏也就好全乎了。

而院外,战事也如火,烧了起来。

 

孙哲平派了急电,让叶修暂时别回去,南方不太平,信尾还暗示他速回北京以避战祸。又过了几日,院中枫叶落地,叶修又收到了孙哲平寄来的几大樟木箱子——行头、首饰、曲本。伴随着有一封信,叫他千万别回孙府,也别回南方。

“怎么忽然就打仗了?”叶修看着一地的箱子,回头问道。

韩文清愣了一下,看着地上新旧不一的箱子,耐心解释道:“直系在长江流域争夺北洋政府领导权,向奉系叫板。”

叶修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却能从孙哲平嘴里零零散散地听说了个大概,战火如荼……想至父母兄弟也卷入了这混战洪流之中,自己却安于此刻优伶生活,叶修不由地叹了口气。

深秋的海边,越发冷了。

 

中秋节当日,趁着午后暖阳,叶修在长廊下为老夫人清唱了惊梦,唱完之后,老太太握着他的手笑道:“孩子啊,真是许多年没听过那么好的昆戏了,北方都时兴听京戏,我不喜欢,嫌他太吵闹!我知道昆戏近年来越发不易了,可你千万别改行啊!”

叶修点头。

“上次我让清儿带回来的昭君盔你收到了吧?”

“收到了。”叶修应道。

“那是前清的好手艺,现在没有那么好的点翠,也没处找那么好的珠子了!那还是清儿生母的最爱……”老夫人欲言又止,最终没往下说,“好了,陪我这个老太太一下午了,你去歇着吧。听说南方战事越来越吃紧,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一阵子,仗嘛,总会打完的!戏嘛,也总是要听的!”

叶修从下人手里接了老夫人特意给他留的月饼,然后回了客房。

韩文清说要送他中秋贺礼,可中秋节过完,叶修也没见着韩文清。

 

随后,叶修又在韩府闲逛了几日。人虽然在韩府养尊处优,吃穿用度备受关照,却不比孙宅逍遥。叶修在孙家自由散漫惯了,在韩府却处处是规矩。最难受的莫过于全戏班都回江南了,只有他一人在此,吊个嗓子也要犹豫再三,找个角落,以免搅扰他人。另边厢,韩文清因为战事纷扰,常常不在韩府,那位张副将自然也不在。全府上下没几个能说上话的,叶修对此地更是人生地不熟,出门都不知往何处去。

叶修在韩公馆里不好东跑西窜,时常清早醒来吊完嗓子就在客房前面的小院子里练练功。到了夜里,他便回屋把改好了的喻文州的戏誊写起来,没过几日,连数万字的戏本都誊写完毕了。

叶修把誊好的手抄本交给了管家,请他寄去江南。

“叶老板,江南不如这边太平,铁路也断了,我不知道这个要寄多久才能到啊!”管家皱着眉头,有些为难。

连孙哲平这样习惯了派人送信的,都改用电报了,想必江南不好过。日子不好过,戏班恐怕更不好过。叶修愁眉紧锁。

管家还是跑了个腿,将戏本还是寄了出去,只是拿着邮局的回执,说不知何时能到。

叶修关了房门,看着桌上一管竹笛,捏到手里,深吸了一口气,凑到嘴边。笛声悠扬绵长。

正从底楼正门推门而入的韩文清听到二楼有丝竹之音传来,将落满了雪花的大衣递到了管家手里,径直走了上去。

叶修听到声响,放下了竹笛,回头看着一身寒气的韩文清:“哟,韩将军,多日不见!”眉眼带着笑,似笑非笑。

韩文清看着他的表情,稍一愣怔,忽然想起戏班初来时那夜,也有人吹笛,也是这般的婉转绵长。

“南方战局如何?”叶修住在韩府,也常常拿着韩文清的报纸来看,对于时局并非一无所知,只是越看报,越不明就里。

“天冷了,明天带你去买些厚衣裳吧。”韩文清看看叶修身上反复穿着的单衣,蹙眉道。

“不必麻烦了,我看报纸上说战事缓和,想着要回去呢。”叶修是真的想要回南方去,虽然明知道报纸上所谓战事缓和都是政府的措辞。

韩文清脸色更难看了:“南方在打仗!回去做什么?直奉撕咬,无暇他顾。国民政府也有动静,恐怕是要趁机北伐。没看见孙哲平把你的箱子都运来了?回去找死吗?”

难得韩文清长篇累牍说了好几句话,叶修被他的语气气笑了:“韩大将军,在下真是佩服!”叶修心说,这位仁兄真是半点玩笑开不得,于是笑着,从烟盒里取了卷烟出来,划了洋火,点了烟。

“谁给你买的烟?!”

“哟,这口气是在教训我啊?”叶修依然笑,坐在窗台上,眉眼含笑,倒没把无辜的管家供出来。

想要回江南与戏班会和,恐怕要看这场仗打到什么时候了。想至此,叶修不免又皱起了眉头。

韩文清顿了很久,忽然说了句:“你还有北京可以回。”

叶修吸了口卷烟,卷烟的烟丝比烟斗里的凶,呛得他咳嗽了一阵。韩文清犹豫了一下,伸手帮他揉了揉背心,顺气儿。

叶修平复了咳嗽,回头看着韩文清,叹了口气:“我父亲联系你了?”

韩文清又愣了愣,这人真是聪明,想着,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信是叶修胞弟叶秋的亲笔,收件人写的却是韩文清。

叶修笑笑,想是孙哲平怕他出事,给北京叶家去了信。叶修伸手接过信来,叶秋像是他兄长一样地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百字,嘱托韩文清善待自己,还拐弯抹角地示意韩文清把叶修送回叶家。信里还说,母亲思子心切,愿早日得见长子;还说道叶秋已迎娶某长官之女,可惜叶修没喝上喜酒,云云。

叶修叹了口气,看着叶秋的蝇头小楷思索了半天,待卷烟几乎烧着手指头的时候,才抬头笑着对韩文清玩笑道:“舍弟娶的那位小姐,原来和我结的娃娃亲。”

韩文清见他还有心思说笑话,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叶老望你早日归家,助他实业救国。”

“嗯……”叶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仕途经济我一概不懂。”

少时离家,除了读了些四书五经之外,一无所知。为了远离父母一路南下,所结交者三教九流,而父亲兄弟在北京却是弄的洋人的企业,实业兴邦、经济救国。

韩文清见他不说话,只好转移话题:“方才的笛声不错。”

“我随便吹着玩的。”

“懒画眉?”

“嗯,懒画眉……”叶修随口哼唱,“月明云淡露华浓……”

韩文清听他唱的是小生的唱段,便笑道:“怎么想的却是琴挑?”

“论唱词,我倒是更喜欢这段小生的懒画眉。”叶修笑笑,聊起了昆曲,终于愁眉舒展,打开了话匣子。

韩文清便听他说话,直到窗外天色渐暗,管家过来请二人用餐。

 

老夫人身体不适,说不用晚餐了。女眷们便自去房中吃饭。

餐厅里的只剩了叶修和韩文清,叶修看着桌上依然有些寡淡的饭食,笑了笑,开始吃饭。

张新杰站在一边解释道:“大夫说叶老板脸上才好了不久,这两个月还是清淡为主。”

叶修笑笑:“我没孙哲平那些坏毛病,有什么吃什么!”街头卖艺的时候,食不果腹也是常有的事。在韩府叨扰了近两个月,迎来了初雪。叶修虽想着离开,但他实在明白,战局动荡,恐怕想走也走不了。

只是,在此地,没有昆曲。

韩文清一声不响地吃饭,然后抬头看着张新杰还站着,便道:“不必站在这里了,你也去吃饭吧!”

“是。”张新杰看了看手表,点头退出。

餐厅里就真的只剩韩叶二人,叶修见韩文清一言不发,索性主动闲聊起来。叶修只知道韩文清是个少年将军,从未细问过年岁,闲聊中才知道两人同年。叶修听闻,啧啧了两声,笑笑没说话。

韩文清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夹了口青菜,也没说话。

过了会儿,叶修看看韩文清老成持重的脸,又笑了起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好一会儿,平复了才道:“韩将军,可否帮我个忙。”

“但说无妨。”

“孙大少寄来的箱子里少了一样东西,他说兵荒马乱的怕不安全,所以没寄来。但我还是想请他托人带来,放在身边才放心。”

“什么?”

“我用了十年的点翠头面。”叶修带着笑容的脸上有着不易察觉的一丝波澜。

韩文清面无表情的脸上起了波澜,他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我叫人去办。”

叶修嗯了一声,扯开了话题,说起了一些见闻。韩文清虽不善谈,但见识颇丰,说起了各地的风貌、稗官野史、文人雅士,听得叶修佩服地说了句:“不得了,你去过的地方还真不少!”

为了昆曲,叶修一直在南下,直到江南为止。韩文清为了军队,一路北上,直到渤海为止。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一圈,最终却还是回到了昆曲,侃侃而谈。话题终止前,韩文清忽一动心思,问叶修,要不要去看看新修的战舰。叶修摇摇头,说我讨厌所有硝烟气息的东西。韩文清笑笑,结束了一餐从热菜吃成了冷盘的晚饭。

 

几日后,韩文清托的镖局到了孙府,拿了韩文清的书信,请他将头面交于镖师,带回北方。孙哲平拿着信,愣了愣,低声骂了句:“这两个!朽木不可雕也!老子也帮不了你们了!”说完,让下人去取了那套头面来,交到了镖师手上。

“还有,这封信也替我交给韩将军!”孙哲平将一封手书也塞到了镖师手里。

那几个镖师快马加鞭赶回韩府,交到韩文清手里。

韩文清看了一眼,叫人接下了那个已有些陈旧的木盒和信,转回房内,刚一坐下便又看到了一直放在书架上的盒子,那盒子之中装着那套没能送出的点翠头面。

韩文清打开了孙哲平的书信,信中将江南战局大致说明,也说道孙府恐怕再养不了戏班,想将几个年纪还小的孩子送到韩府,管顿饭即可,说得言辞恳切,几分苦涩。韩文清叹了口气,提笔想要回信,却没能写出一个字来。

恰时,窗外又传来了悠扬的笛声。韩文清开窗看着远处孤云,闭上眼睛,倾听芦管之乐音,一阵唏嘘,心事良苦。等到笛声停歇,韩文清才叫了管家过来,将那两套头面一起送了下去。

叶修见到两个盒子的时候,愣了愣,伸手接了自己的那套头面,然后笑道:“冬衣之类收了不少了,不好再收礼了。”

“叶老板,莫要为难我们下人啊。”管家愁眉苦脸道。

叶修踌躇半日,伸手接了,两个盒子便并排地放在了书桌上。叶修打开了旧盒子,那套头面就放在那里,完好无损,和十多年前见着时一模一样。叶修看着一旁簇新的盒子,却始终没有打开。

他看着地上堆着的一箱箱的行头,一个个地开了,箱子里红红绿绿的行头,五光十色的首饰,备注写得密密麻麻的几百本戏谱……满满当当。这次回来,孙哲平也给他带了口信,孙家班散了。

看着窗外又圆了的月亮,叶修低声哼唱起来:“月明云淡露华浓,倚枕愁听四壁蛩。伤秋宋玉赋西风。落叶惊残梦,闲步芳尘数落红。”

昆戏怕是要断了。

这样的想法忽然冒了出来,叶修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万千的酸涩便跑上了心头。

 

 

[双劝酒]

 

又过了近一月,韩文清派出去的人终于接到了孙家班的那几个小徒弟,以及替代大师兄跟来的喻文州。孙家班的师父不肯离开孙家,孙老爷子也就让他跟着了。而大师兄魏琛直接脱了戏服,参军从戎了。

叶修低声说了句“蠢!”,转头见着年纪尚小的司笛乔一帆也跟了过来,笑嘻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随后拉着喻文州帮忙张罗小师弟们的住所。

韩文清提前将附近的一处宅子买了下来,叫人收拾妥当,专门让这几个孩子过去住,叶修听说了,也就不肯在韩府待着了,拖着自己的箱子,先行搬了进去。

安顿好了几个小孩,叶修神秘兮兮地拉着喻文州问道:“江南如何了?”

“虽说交火不多,但到处都乱着。”喻文州叹了口气,“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孙家不知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叶修摆摆手,又叹了口气,转而笑道:“先去厨房弄些吃的吧。”

喻文州跟着叶修往厨房跑。

从韩府过来帮忙的厨娘已经在灶台前忙活了,叶修凑过去看看,然后对厨娘说:“过会儿炒菜的时候放些糖,南方的孩子,吃口甜。”

喻文州见状笑笑,转而又低声:“叶师兄,准备在这里把戏班再拉起来?”

“我们这十几人,天天蹭吃蹭喝蹭住也不是个事儿啊!”叶修答非所问,从灶台上取了片烧肉往嘴里塞,“一路上还好吧?”

“路上倒还算有惊无险。”喻文州说得波澜不惊。

叶修点点头,指着果盘里的小点心:“拿着这些点心,去给那帮小兔崽子垫垫饥!”这盘点心是韩文清清早开了车去买来给叶修的。

喻文州看着那点心精致的包装猜出了一二,笑而不语,拿了东西往外走。厅里几个孩子正在上蹿下跳,从没在洋房里住过,看什么都新鲜,已经有两个立灯的开关被他们扯坏了。

“你们几个是要上房揭瓦?”喻文州虽然不是大师兄,但小师弟们不知为何,尤其怕他,见他动火,立刻噤声,找地方坐下。

只有一个孩子还在说笑,一个人的声音传了整个客厅,洋房大厅高挑,传出了回声。

“黄少天,就你最能说,明儿你改丑算了!”喻文州对着还在说话的孩子说道。

叶修发现这个叫黄少天的就是前不久从王家班买来的小六旦,还跟着自己演过春香。随后低声问喻文州:“什么时候改了名字了?”

喻文州想着又笑:“路上自己改的,说要改演武生,非要改名,说这样才够男子气概。还哭着喊着要跟大师兄去打仗,结果被大师兄直接扔到了马车,这才跟了来的。”

叶修笑得前仰后合,颤着声道:“你们几个,吃东西……那个……黄少天,你过来。”

黄少天看了看喻文州,以为自己要被打屁股,怯生生地走过来,叫了声叶师兄,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听说你要改武生?”叶修递了个酥饼给他,问道。

一听不是要打屁股,黄少天立刻眉开眼笑,两眼放光地说道:“嗯,我要改武生,像大师兄那样!”

“童子功有么?”叶修又问。

“当然有!”小孩子年轻气盛,立刻站起来一个劈叉,撕开了本就不新的裤子,“哎哟,我就这一条棉裤!”

所有人回头看见,都笑了起来。

叶修转头对喻文州道:“你觉得呢?”

“刀马旦。”

“嘿,六师兄,你怎么老觉得我要扮旦角儿呢!”黄少天气呼呼地反驳,“我怎么不能演武生了?你看,你再看!”一边说,一边也不顾裂开的棉裤,又摆了几个武生的架势。

喻文州凑到叶修耳边,低声道:“大师兄觉得他可以继承他的衣钵,撺掇这孩子改武生。”

“老魏果然还是不死心。”叶修笑笑,点了支卷烟。

喻文州正想接话,就看见韩文清又是满脸杀气的样子,走了进来。接着,张新杰指挥着几个帮佣抬着大小箱子进了来。

张新杰一看韩文清的脸色,便自己走上前跟喻文州他们打招呼:“喻老板,叶老板,听说孩子们的行李在路上丢了不少。天气冷了,备了些冬衣被褥。”

“恭敬不如从命,我就不虚客套了。”叶修笑笑,收下了衣服被子,然后回头对一帮小猴子笑道,“你们自己挑能穿的穿,不准打架啊!被子一人一床!”

张新杰又赶紧张罗着让那几个帮佣帮忙搬好箱子。

“吃过饭了吗?”韩文清忽然问道,眼神却盯着孩子们手里的糕点。

黄少天正像小大人一样地分那些点心,一边还嘻嘻哈哈地装作岳武穆,一边分点心,一边亮了个相,唱了几句戏文。

“少天,还没答应你改武生呐!”喻文州笑笑。

“啊,还不能改啊!”黄少天见喻文州不松口,改向叶修求救。

叶修见了笑而不语,回头看见韩文清紧盯着自己。黄少天见叶修也不理会,嘟着嘴,去翻箱倒柜,看着每件衣服都好看,瞬时那群孩子又闹作一团。

喻文州上前去管束,叶修便掐了手里的卷烟,往韩文清那头走了几步,还没碰上面,却又被张新杰拦住了去路。

“叶老板,将军请您回韩府用晚餐。”

“不必了,这里的厨房在做晚饭了。”叶修摆摆手,想了想对这两位金主还是要和善些,便转而说道,“要不,你们二位留下一起吃顿饭?”

张新杰看向韩文清,只见韩文清艰难地点了点头,张新杰才憋着笑,说了句:“多谢款待。”

 

韩文清所买别院的餐厅并不大,此时并排放了两张八仙桌,便难以转身了。

“两位将军,莫嫌弃地方小啊!”叶修客套了一句,让了上座给韩文清和张新杰,自己找了座位坐下,然后又叫戏班里的孩子们坐在八仙桌边。

几个厨娘进进出出地把饭菜放到了桌上。

“将军,开饭?”叶修看了眼韩文清。

韩文清见两桌子的人都看着自己,便说了句:“都吃饭吧!”

“吃饭吃饭!”叶修也笑笑,让大家动筷,“我这儿没什么好吃的,随便吃点儿啊!”

“吃吧。”韩文清点了个头,伸了筷子,底下的孩子们看了眼喻文州,见他点头才纷纷伸出了筷子。

“一路吃了不少苦吧?”张新杰见桌上没人说话,挑起了话头。

“多亏韩将军一路关照,有惊无险。”喻文州答道。

说完这两句,桌上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

叶修那眼角余光瞥了眼韩文清,然后笑着起身:“韩将军,张将军,我要替这些孩子敬你们一杯!”

“举手之劳。”韩文清举了酒杯回礼。

喻文州见三人举杯,也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四人抬头一饮而尽。喝完了韩文清才意识到叶修不胜酒力,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淡定自若,不解地微微挑了挑眉毛,继续喝酒。

一顿饭虽然安静,倒也温馨,吃了一半,几个孩子便调皮起来,还壮着胆子来给韩文清敬酒,起头的就是那个黄少天。

韩文清笑笑,说了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倒是可以跟我打仗去。然后韩文清一一接受了他们的敬酒。最后一个来敬酒的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娃娃。

“韩将军,我……敬您一杯。”

韩文清忍俊不禁:“你这杯子里也是酒?”

小孩子怯生生地挠挠头,嘿嘿地笑笑。

韩文清伸手拿了他的杯子,凑到鼻子边,闻了闻,转头对叶修笑道:“你们不会都拿着白水诳我喝了一坛子酒的吧?”

叶修没说话,拿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

韩文清闻闻,了然,转而对小师弟道:“好吧,干!”说罢,仰头喝了杯中酒。

 

叶修将韩文清送出去的时候,笑着说了句:“幸好是米酒……他们敬你就喝呀?”

走在后面的张新杰捂着嘴,以防笑出声,然后接了话头:“叶老板,就送到这儿吧,我送将军回府。”

“张副将,耽误您吃晚饭了。”叶修回头看看一晚上没吃东西的张新杰,这位仁兄吃法忒讲究,坐在那里不过是陪席,全程愣是只喝了几口酒。

“叶老板客气了,过来之前我已经吃过了。”

叶修回头又低声问韩文清:“韩将军,没喝多吧?”

韩文清显然是有些醉意,只摆了摆手,便钻进了车里。叶修目送他离开,被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小跑钻回了屋里。

 

喻文州一边帮着女佣收拾桌上的碗碟,一边抬头看看叶修,笑问:“送走了?”

“嗯,喝多了。”第一次见他喝多,叶修觉得有些好笑,却又不知道哪里值得笑。

喻文州抬头看看他的表情,颇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让几个孩子继续帮忙收拾。

“叶师兄,这么些女佣男仆,这么大的房子,孙大少那点儿钱不够花销啊!”喻文州洗了手,走回来问道。

“都是韩大将军花销的……这房子,他买下了,说是不收房钱让我们用着,这些男仆女佣,都是原来韩公馆里伺候着的,他也说,就是来帮忙的,没什么开销……”叶修耸耸肩,懒得管钱,要是细算金钱银米,真是没法回报,“不说这些了,你们一路上怎么样,我看你刚才说一半掖一半的?”

喻文州叹了口气,才开始细说一路辛苦,所遇波折,行李尽失,幸好孙哲平塞给他的银票被喻文州想办法藏在小师弟身上,总算带了过来,不然这戏班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最后进入韩文清的地界,韩将军特意找了十几个亲兵一路护送戏班过来,倒是一路无话。

叶修听完,哦了一声:“看来,孙哲平真的不好过。”

对于叶修直呼孙大少爷名讳,喻文州见怪不怪,只是笑笑,然后起身说去收拾东西了,顺带看着那几个小师弟,以免他们上房揭瓦。

叶修见喻文州上楼,自己点了支卷烟,靠近壁炉,添了块炭。

外头北风吹得紧,有些冬日的萧索之感。女佣帮忙洗完了碗筷,收拾了客厅餐厅,走了过来跟他告别:“叶老板,我们先回韩公馆了,明日一早再过来做早饭!”

“辛苦你们了。”叶修感谢了两句,目送她们离开。

半日,喻文州才又下了楼来,对于韩大将军的一掷千金,他也颇为诧异,虽然有些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说要为了一介优伶买下一栋洋房,收拾妥当、铺排下人,喻文州常以儒生自居,眼前这种种还是让他讶异了一番。喻文州并不知道叶修的真实身份,此时,却有些猜疑,总觉得这位非同门的师兄很不简单。

“文州,都安顿好了?”

“是,都睡下了。两人一间,连床都是铺好的,只是有些像兵营。”喻文州笑着,坐到了叶修身边。

“嗯,楼上的隔间就是按照兵营弄的,这帮小猴子住的已经是士官级别的大小了。”叶修掐灭了手里的烟,“这些孩子还小,现在开始想当兵想学徒,想出去闯荡都不算晚,他们确定都还要继续学戏?”

“不想学戏的几个,都已经走了,这几个要么太小,要么就是铁了心要吃这碗饭的。”喻文州回头看看表情莫测的叶修,又道,“叫他们现在去学别的,不如学会了唱戏,也算门手艺。更何况……我也不想昆戏就这么断了。”

叶修也笑:“我就是随口说说,不必在意。”

但喻文州十分在意,他明白昆曲的路只会越走越难,现在劝那些孩子改行,或许真不是件坏事。

“别这副表情!”叶修起身拍了拍长袍,“明儿开始,你就替大师兄管束这帮小猴子吧,功夫一点都不能丢!”

喻文州道了声是。

叶修笑笑,说了句一路舟车劳顿,去睡吧。

喻文州起身,说:“叶师兄寄来的本子我收到了,不过,战事一起,这部戏更不知何时才能再演了。”说罢,摇摇头,上楼。

叶修这才想起,晚上,喻文州杯子里的是真酒。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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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05